| 传教士眼中的辛亥革命前夜
腐朽掌权者如老鼠打洞 进步政治家却接连倒下
编者按：1912年3月，辛亥革命的硝烟尚未散尽，美国传教士阿瑟?布朗博士的著作《辛亥革命》即告出炉。布朗博士于辛亥革命前后在华生活多年，他在赴中国各地进行社会调查之余，留下十多本日记，为他日后写作《辛亥革命》提供了一手资料。在辛亥革命100周年纪念日来临之际，该书中译本得以出版，本报特选其精华，分三期刊发，以飨读者。
溥仪：慈禧最后的赌注
1908年11月14日、15日，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相继离世。慈禧太后是一个有着钢铁般意志和非凡手腕的强力统治者，她的死给大清王朝的未来带来极大不安定因素。进步势力和保守势力，究竟哪一派会在政府中占据主导地位呢？
皇位的继承者溥仪，是慈禧临终前孤注一掷的赌博。这个孩子是光绪的弟弟醇亲王载沣的儿子，醇亲王自己又担任了摄政王。比起前辈皇族，载沣拥有更好的时代机遇，可以更多地看到外面的世界。他曾在1901年作为皇室代表前往德国就1900年6月德国公使在京被杀事件道歉。大量事实证明，这位摄政王精力充沛并有发展民主的兴趣。但他还是不具备转型时期的中国所需要的那种卓越领导人的特质。
新寡的皇后成了新任太后，她不仅没有帮到小叔子，反而起到消极作用。这个心胸狭隘的女人对于自己氏族的敌人怀有刻骨仇恨。而载沣不但没能安抚汉人日益高涨的情绪，反而激化了这种不满。载沣忙着把权力集中到满人手中，他公然任命亲戚朋友担任陆海军及国内事务的最高职位，而这些亲戚朋友有相当一部分缺乏管控能力，性格贪婪，作风腐败。
新官上任三把火，载沣烧的第一把火就是罢黜首席军机大臣袁世凯。在这个争议四起的时期，袁世凯这位最适合为政府出谋划策的政治家被罢官了。有望替代袁世凯的满清勋贵是1906年率领中国代表团访问美国的端方。端方是怀有进步主义思想的满人吗，可是他却在1909年10月突然辞职。表面上看，端方辞职的原因是他允许下属去拍摄慈禧出殡的全过程，并在慈禧陵墓附近的大树上架起电线。其实，他辞职的主要压力还是来自宫内的敌人。皇帝的家眷与太监串通一气，侮辱了国家的出色领袖，这样的政府还有什么希望呢？
大清王朝此时的另一个巨大损失是1909年10月4日老牌军机大臣张之洞的去世。长期以来，他一直是与袁世凯齐名、智慧和能力并重的进步政治家。他去世那天对中国而言是极为暗淡的一日，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在中国已找不到了。他的去世引发极为严重的政治后果——地方督抚与中央政府之间缺乏信任感，未来中国一旦混乱，将陷于分裂。
贪腐：满清勋贵的名片
受新思潮影响的民众在生活中和精神上都发生了很多变化。民心思变，接受了西方知识却是一知半解的年轻人容易被鼓动且不善服从。中央政府愈加羸弱，革命的绝佳时机已经到来。
埋藏炸药的导火线被发现得越来越多，政府的恐慌也越来越明显。1911年5月，清政府颁布法令废除由5名军机大臣组成的军机处，成立由庆亲王奕劻和10个行政部门首脑组成的立宪内阁。但腐朽的满清勋贵小圈子所实施的政策已经没有人再相信。腐败、反动和低效的统治阶层已不能满足中国新精神的需要。这个集团除个别人外，已经承认任何事情都是被迫行之，要不是处于恐惧，他们一步都不想动。
清朝王公已经腐朽，他们的贪婪正如在仓库的墙壁里打洞的老鼠，不断地把粮仓里的粮食搬到自己的洞里，为了放下更多的粮食，不断掏空墙壁，最后墙垮了，他们也被埋葬了。在危急存亡之秋，他们不思进取，不知收敛，仍然在颐指气使，作威作福。
据我（指布朗，下同——编者注）所知，很多在美国待了10至15年的中国留学生不愿意回到北京。倒不是因为他们贪恋美国的荣华，而是他们凑不齐送给当权满清王公的贿赂款项。
要想结识一个满清勋贵，至少要送上300两银子（相当于200多美元）给王公的门房。王爷的门房，顶得上一个七品知县，只有把他们打点好，才能有机会见到王公。这在北京，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很多王府的门房成了满清勋贵收敛钱财的“前线”。门房得到的钱，会被王府的人瓜分，王公本人会得到最大的一份。想要得到的职务越高，孝敬门房的钱就越多。有熟知内幕的朋友告诉我，在北京，庆亲王在这项收入上每年就有300万美元进账。他的这笔收入与流氓成性的肃亲王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前些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以皇族载涛和载洵为首的五大臣出洋考察事件，在喧嚣的背后是一场大规模的贿赂游戏，考察只是表面文章，吃喝玩乐、借机收钱才是实质。五大臣出洋考察团就是一个超豪华旅行团。不过，他们回来以后，却恬不知耻地宣称，对世界各个强国的陆军和海军都进行了彻底研究。
崩溃：不可避免的结局
革命时机已然成熟，一系列起义事件让革命的到来不可避免。可怕的征兆接踵而至，惶惶不安的摄政王发布公告，可怜兮兮地承诺他将答应实施所有能平息民愤的条件。然而革命最终在1911年10月10日爆发。10月下旬，惶恐不安的载沣拥立5岁的小皇帝登基，并不顾脸面地发布罪己诏，表示帝王目前面临的困境都是他自己的错。中国人的面子情节实在太可笑，载沣的罪己诏让痛苦和狡猾在其中混为一体。
11月6日，载沣迫于局势辞职，其三年的摄政统治以炫耀和显赫开始，以屈辱和毁灭结束。其实起义造成的困境并非全是他的错。他只是恰好在长期酝酿的革命风暴爆发时掌权，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智慧去成功消弭这场风暴。
1912年2月12日，清帝退位，傲慢的大清皇帝以天子之名统治了将近300年的“天朝上国”灭亡。整个革命死伤甚少，战斗仅仅发生在很少的地方。在如此辽阔国家，能将革命进行得如此之快、如此和平，这是人类历史前所未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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